夜色漫过最后一道沙丘时，篝火正噼啪地舔着枯枝。火星子被风卷着，一窜一窜地往天上飞，像要去够那些刚冒头的星星。队伍里的人围着火焰坐成圈，影子被火舌拉得老长，贴在沙地上，随火苗晃悠，仿佛一群在低声絮语的伙伴。

有人从包里翻出压缩饼干，掰成小块递过去，包装纸的窸窣声混着柴火的爆裂声，成了此刻最实在的背景音。篝火旁的圈子慢慢散开，几个人凑成小堆说话。大家絮叨着白天的窘事、乐事，笑闹声不绝。笑声撞在沙丘上，弹回来时软了些，像裹了层沙粒的棉花。

星星渐渐密起来，先是稀稀拉拉几颗，后来就铺成了整块的幕布。银河在头顶摊开，淡得像宣纸上晕开的墨，却又亮得能看清那一缕缕的纹路。我们干脆躺在沙地上，手脚张开成个“大”字，星河好像从指缝里漏下来了，凉丝丝地漫过手背。

一旁穿冲锋衣的领队讲完了明天的路线，不知是谁起头唱起老歌，调子跑了老远，却没人笑，跟着一起哼，声音混在风里，竟有了些荡气回肠的意思。

篝火慢慢弱下去，只剩一堆暗红的炭，把周围的地烤得温温的。有人添了根柴，火苗又挣扎着跳了跳，映出每个人脸上的疲惫，却都带着点亮闪闪的东西，像沾了星光。

后半夜，炭也凉透了。远处支起的几个帐篷，像落在沙里的贝壳。帐篷外的沙地上，还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脚印，被风一点点抚平。星空却更亮了，亮得能看清远处山脊的轮廓，像一群伏着的巨兽，呼吸都轻得怕惊扰了这夜。偶尔有帐篷里传出翻身的动静，混着远处隐约的鼾声，和风声缠在一起，倒成了戈壁最温柔的夜曲。

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，第一缕光爬上沙丘顶，那些星星才慢慢淡下去。有人从帐篷里探出头，看见同伴们正互相拍掉身上的沙，笑着说昨晚谁的呼噜声比风声还响。沙地上，篝火的灰烬被风一吹，打着旋儿飘向远处，像给这夜留了个轻轻的尾巴。

而那些散在风里的话，落在沙上的笑，还有头顶数不清的星，早成了刻在心里的东西，比任何风景都实在，比任何承诺都温暖。